沉睡的三

孤星 第十九章

特别调查行动处:

第十九章
郑意四下环顾,见无人注意她一闪身便躲进了阴影处。到一个地方就必须的摸透一个地方的地形,这是作为盗贼的基本功,也是被她师父拎着棍子撵出来的求生本能。早在到龙城的第一天,这儿的大街小巷她就熟烂于心,此时运起轻功直往特辑司而去。
狱里丛波的情况很不乐观。过了一晚上崩裂的伤口又结了一层血痂,一睁眼就看见牢房墙角黑乎乎的一团。他费力的辨认了一番,这才发现那竟然是个人,不由自嘲的笑笑:“你也是赵云澜派来审我的吗?我可是真真没话交代了啊……”
来人沉默不语,一双黑漆漆的眸看着他,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丛波见他不搭话,自顾自的往下说:“或者这么着,你们想听什么告诉我,我编来就是了。差爷好交差,我也求个痛快。可好?”
黑袍身形动了动,将一个竹篮放在他手边,轻声到:“阁下大智若愚,令人佩服。今夜月色不错,这份酒菜你且用些吧。”
黑袍本在皇城里陪着昆仑。大庆一纸飞鸽传书将他叫到这来,说是有个女娃娃可能会来劫狱,让他盯着这人犯。还让他务必不要伤到劫狱之人,如有必要还得放他俩一马。本来他不想离开皇城的,奈何昆仑脚一蹬放出话来,三日之内不想在皇城内见到他。不过今日见到这个人犯倒还有点意思……
丛波被黑袍盯得起了一身白毛汗,看着那竹篮身子一动不动嘴里调笑到:“这算是赵大人赏下来断头饭了?”
黑袍似是轻笑了一声:“还请放心,这不是他的意思。只是昨日旁观,觉阁下睿智,不忍罢了。”
丛波苦笑,若此时不在狱中,这人怕是也能结交,可现在……
他声音明显中气不足,虚虚的说到:“那可谢过抬爱了。我也就是个俗人,不是什么江湖好汉。死到临头除了害怕心里啥都没有。老哥你别给我整这些安慰人的话了,让我一个人待会儿给自己念个经提前超度一下吧?也算可怜可怜我了——”
黑袍不善言辞,与他对视一会正想退出牢房,鼻尖却嗅到一股甜腻的香气。他心下明了这是劫狱的人到了,屏息看向丛波。
丛波鼻子里虽然满是血腥味,但郑意的迷药那可是从她豆大点开始闻起,但凡他们见面郑意必会用这玩意招呼他一顿,再怎样也瞒不过他的鼻子的。可黑袍盯着他,怕是觉察到不对劲了,只能顺势装着晕过去。
黑袍心里还记着大庆说的,别伤着劫狱之人。这会儿看人趴下了,便想了个暗度陈仓的法子,把人转移到另一件牢房内。把人放下时碰到了他的伤口,装着昏迷的丛波也不由呼吸一变。
黑袍沉默片刻,低声道:“职责所在,得罪了。”
那头郑意都快把狱内翻个底朝天了却始终没见到丛波的人影,心中有些气急了,仗着对自家特制迷药的信心干脆扯着嗓子喊开了:“丛波!没死的出个声!”


少女的声音穿透力极强,丛波二人自然是听到了。黑袍诧异于劫狱的居然真的是个小姑娘——这也不能怨他,大庆活了那么久鬼知道他口里的小姑娘多大,上回他还喊一个老太太姑娘来着——这声音听上去可格外年轻。


丛波是差点被口水呛着,郑意这丫头向来不按常理出牌他也知道,可这未免也太过大胆了。反正这人看上去也没有取他性命的打算,他也破罐破摔的闭着眼睛嚎了一声算回答。


黑袍看着他,这回真的是无话可说的沉默。他伸手点上了丛波的哑穴防止他在搞出幺蛾子来,嘴上还是记着道歉:“抱歉。”


郑意一听那嚎的声音就知道丛波的方位了,几个闪身的功夫人就到了牢房外。门上的锁在她看来那都是闹着玩儿似的,簪子捅进去几下的工夫锁头应声落地。出乎她意料的是牢房内还站着另外一个人,一身黑漆漆的看上去就不好惹的样子。


黑袍看着眼前这个过分年轻的小姑娘,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大庆为什么要他放水。和这小姑娘过招要是被昆仑知道了能笑话他欺负小朋友笑话上一整年。


郑意可不管那么多,她眼神一瞟看见坐在墙角的丛波,瞬间愤怒了:“他是杀人了还是放火了?你们居然要用上大刑?!”说着上前把人一把搀起来就要离开。


还没走两步,一把刀横亘在她面前。黑袍的声音还是淡淡的:“案犯所犯之事赵云澜自会查清,在此之前他不能离开。你若速速离去,我还可以放你一马。”


郑意扯扯嘴角:“等那什子赵大人查清,他还有命在?官官相护屈打成招……千里之提溃于蚁穴,这大好河山早晚得葬送在你们这群酒囊饭袋手上!”


黑袍最听不得的莫过于昆仑在意的事被人玷污,当下也有了几分火气:“我看他见识不凡才起了惜才之心。可惜了,本非俗物奈何自污。与你这样不分红白的小儿混在一起想必日后眼界也高不到哪去。若非有人相托,我必要你为那话付出代价!”


郑意被他身上的煞气震住了,这人变脸速度也太快了一点,好在她还准备了后手。她挥出一把粉末,借着身法灵活,且黑袍也碍着不能对他们下杀手,竟让她逃到了大门。


郑意忽然狡黠的笑笑,口中低声倒数道:“3、2、1!”


在丛波疑惑且震惊的目光中,黑袍身子僵住了一瞬,只这一瞬郑意便炸开了一颗烟雾弹逃之夭夭。


黑袍沉默的收起了刀,看着还未散尽的烟雾眼里波澜不惊:“没拦住啊。”


郑意扛着丛波倒是有几分得意:“我那迷药上次和师父一起加强过了,对付小喽啰我都肉疼,没想到还有这么一个高手。哪怕他只吸入了一点点,那药力也够他睡上半盏茶时间了。”


丛波脸上不动声色,他刚刚可是看见了,那个黑袍只是僵了一瞬,此人功力之高怕是不逊于沈巍。龙城何时出了这么一个高手,他这个百晓生竟然也不知道。


他余光一扫,一点寒芒直朝郑意而来,口中不能示警,他只好翻身替郑意挡住了那枚暗器。那枚暗器剜进肉里,深红的鲜血喷涌而出,他忍不住闷哼一声。


郑意被这陡生的变故惊住了,扫一眼暗器飞来的方向,只看见一个削瘦的身影立在阴影处便急忙把人抱起来迅速离开。


丛波倒下的瞬间倒是看了个真切,打出暗器之人,正是昨日打晕自己的烛九,好在今天没晕,脑海中所有的记忆碎片忽地完整地串在一起了。是那个人回来了。那个人要的不是我的命,也不是圣器,他要的一直都是沈巍。


郑意背着丛波没跑多远便遇上前来接应的沈巍,丛波被封住的经脉已被颠得硬生生被冲开,拍着沈巍的手臂喘气:“沈老哥你再不来,我可就要自行越狱出去给你们收尸啦。”郑意听他这没头没脑的话,没好气道:“什么叫给我们收尸?难道不是你自己闯了祸才被抓进去的吗?”丛波看着郑意眼前一阵发黑,一股血腥涌进嘴里,又硬生生吞了回去:“乖侄女,你这扛人的手法也太差了,我还没断气你就要颠散我这身老骨头啊?”沈巍伸手点住丛波几处止血的穴位,忍不住骂到:“这时候了还贫?先带你回去再说。”说完背起人在树林里急行。丛波趴在沈巍肩头,眯着眼气若游丝地絮叨,一会儿说什么沈巍你要保护圣器小心夜尊,一会儿又说什么兄弟先走一步对不起桑赞。郑意看着胡言乱语的丛波,低声问沈巍:“师傅,是徒儿学艺不精,丛叔才受得伤,我怕那枚暗器有毒啊…”沈巍不动声色的紧了紧托着丛波的手臂,加快脚步道:“先去汪先生家,她那里暂时还没被盯上,比较安全。”


二人行至汪徵家门前正遇上因不见了丛波前来讨主意,与汪徵说着话的桑赞。桑赞远远地见沈巍背上驮着个血淋淋的人,心下直擂鼓,待看清那个血人是丛波,禁不住双腿一软,险些瘫倒在地,口中只喃喃道:“哥…哥,他们怎么能这么对你……”沈巍顾不上安抚桑赞,三两步抢进屋内将已昏厥的丛波放在榻上,只见他嘴唇青紫,伤口周围乌黑蔓延,心中暗暗叫苦,忙取出解毒药粉,用刮刀将伤口处坏肉挖出,再看那丛波似是清醒一些,哆哆嗦嗦地在喊自己的名字。


丛波在昏迷中只觉得似有火从脚趾烧到头顶,剔骨剥皮一般叫人好死了一回,眼前看人影已成双还带着虹影,心中暗叹此次必不得善了,迷糊间只觉得沈巍在眼前晃动,强撑一口气说道:“沈老哥,传说天下定,则四圣不出。当年兄弟跟你闯一遭西域,斗反党护圣器,将守护圣器的大月氏血脉隐藏至今,如今恶人又盯上圣器,欲借神力改……改朝换代,只怕这次我是不能再随你一战了。郑意和桑赞……是大月皇族的血脉不能断…千万要他们好好活……”话音未落人便一阵抽搐,身体绷得铁紧,硬是咬着牙关不肯呼痛。


桑赞正从汪徵手里接过拧好的毛巾帮丛波擦脸上怎么也擦不干净的血,听到丛波的话,不禁一怔。郑意突然揪紧了沈巍的衣袖。


沈巍怕丛波咬到自己舌头,将手臂横到他嘴边想让他咬,不想突然被他一把抓紧,力气极大:“我不晓得你倒霉催的兄弟到底是抽得哪门子风,那么多年还缠着你不放,只盼着老哥哥你保重,一定要小心他……”


从震惊中回过神的桑赞,突然扑到床前:“我才不管什么大月族什么圣器,我只知道我们兄弟俩要好好过日子,我还要把汪徵娶进门生个小侄子孝敬你呢!”


丛波自觉神思开始渐渐飘远,勉强扯了扯嘴角:“你还叫我哥,想我这么机智,哪有你这种蠢弟弟。傻乎乎被黑心部将骗了性命的大月族长,才是你亲爹,你跟他一模一样,自是有善心,却不知人心险恶。”顿了顿又道:“这么多年我们相依为命,我不会害你,听我一句,这辈子再也不要和圣器沾上边……”未及人作答,双目焦距瞬间散去,意识似是被抹个干净,就此没了声响。


桑赞哭喊着去摇丛波的身体:“我是蠢,所以你得好好活着,照顾我啊!你不是说算好了我们一家人会一直在一起的吗!什么铁口神算,明明是大骗子!”格兰抱着哭得几近昏厥的桑赞默默流泪。


沈巍立在一旁眉头紧皱,眼眶微红,想起这些年并肩作战游历江湖的时光,将斩魂刀狠狠砸在桌子上,咬牙切齿道:“此仇,我沈巍,一定要报,血债血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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